【金法文苑】法槌下的惊雷——致少年

戈壁滩上的风总在植树节前后苏醒。卷着砂砾掠过龙首山麓时，像极了站在被告席上的失足少年沙哑的低吟。听着夜晚嘶吼的狂怒暴风，我脑海里尚留存着昨日失足少年那青涩而又稚嫩的脸庞。

金昌的盐碱地长不出柔弱，沙枣树苗的根须裹着从二十里外运来的客土，正如审判卷宗里那些过早蒙尘的眼睛。还记得去年植树节在戈壁上栽下的嫩树苗，秋冬的时候很多次路过，都能看见有护林员用旧毛线把树干缠成斑马纹，说是怕风沙迷了它们的年轮。此刻金昌的沙枣花正在抽芽，法院外的防护林带里，每棵树都有深浅不一的二十二圈年轮——那是河西走廊的风沙与阳光共同镌刻的成长密码。

这里是天津路97号，在这里，我们始终相信，当洗净一身污秽，灰烬里长起的树苗也能茂盛而坚韧。少年，你们或许像那些被砂砾磨破树皮的幼苗，但请相信，荒漠里最倔强的根，往往诞生在看似龟裂的土壤之下。法治不是斩断荆棘的镰刀，而是护住根系的那捧客土。法官的案头永远备着两样东西：量度罪错的三角尺，和丈量未来的软皮尺。那些判决书里的文字，其实是给年轻灵魂嫁接的防沙网，给树苗缠上的越冬草绳。法袍沾了春泥反倒熨帖。法槌落下的脆响原是惊醒少年的雷，震得冻土裂开缝隙。每一个植树节我们扶正树苗的动作，与帮失足少年掏心掏肺，柔声细语地去感化他们的心灵别无二致——都要先挖开板结的壳，再垫层发酵过的暖意。

龙首山的风终将吹散案卷编号，但被阳光唤醒的年轮会永远生长。我们等待在某个植树节的清晨，你们亲手解下缠在树干上的毛线，就像法官终将撕去封存在档案袋上的封条。

河西走廊的春天来得迟，却总能把戈壁染成花海。办公室窗外的防护林，永远为迷途的根系保留着向阳的方位。每年的植树节我们都在乐此不疲的栽下新绿，因为我们始终相信，没有被定义的不良少年，只有正在等待被重塑的新生。沙枣树苗在风里摇晃新绿，像极了少年默然抬起的灵动双眸。我忽然懂得，在这座被重工业刻满皱纹的城市，法治何尝不是另一种春风？它掠过龙首矿山时唤醒的不止是草木，还有人心深处蛰伏的绿意。